八田沧一惊，下意识握紧刀柄，一股锋锐之气由内而外陡然迸发，周身飘落的雪花似乎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挤压，形成一圈空白。
随着木门打开，其中的“怪物”也露出真容。
那是一名约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有着奇异的白发，但显然不是山精野怪，只是与常人发色相异。
在大和朝，越后这些接近边缘的地区异发异瞳并不少见，天照大御神的神辉照耀这些地区的时间不过堪堪百年，少部分土著民族还未完全归化。
女孩白嫩的小手扒在木门边缘，露出大半个脑袋，两只如蓝宝石般剔透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注视着八田沧，一副随时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诶！？”
八田沧身形一僵，荒山野岭的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冒出一个小女孩，根据经验，一般那种情况下不都是些妖魔鬼怪登场的前奏吗？
慌乱之间八田沧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想要先安抚一下女孩。
“别害怕，我……”
话没说完，小女孩的大眼睛中透出惊恐之色，噔噔噔的跑回屋内，里面传出小女孩奶声奶气带着些哭腔的喊声“麻麻，麻麻，门外有个女妖怪！”
八田沧有点尴尬，抬起手摸了摸脸，因为寒冷手指有些僵硬，但依然能感受到柔软光滑的触感。
虽然自幼修行忍道，风吹日晒，却也因为时常在山林内采集草药，根据师匠指示熬制药汤沐浴滋养，皮肤身形反而要比寻常女子更好。
“看上去应该……不奇怪吧？”
八田沧端详着手掌喃喃自语，语气迟疑，尽管对自己略有信心，可这一路风餐露宿，也保不准形象凌乱，可能有些糟蹋……
“并不奇怪哦，在私看来这位小姐显得很有魅力哦~”
“嗯？”
清脆温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八田沧抬头看去，一名女子从门内踱步而出。
女子肤若凝脂，朱唇皓齿，长发如墨，搭配上身上绣有点点樱花的素白和服，就像是从高天下凡的神女。
唯一让人惋惜的是一条白布蒙在女子的双眼处，让这份美不再完整。
盲人？
这算是安慰吗？
八田沧反而真对自己此时的形象有些不自信了，伸手理了理头发，尽管下一刻刚刚整理好的发丝就会被雪风吹乱。
这时女子再次开口道:“这位小姐，外面天寒气凉，如若不嫌弃小女刚刚的冒犯，还请进来歇息片刻，也让小女赔个不是。”
说罢便侧开身子，单手向房内伸出。
面对邀请，八田沧有些犹豫，毕竟女子和这破败的屋子实在格格不入。
不过……
八田沧瞄了一眼自己右手腕，其上缠绕着一串檀木珠链，老旧古朴，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却大有来头。
此物原是天王寺寺宝，受百年供养，佛韵厚重，可感凶厄，避邪祟。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了不起，在常人看来供奉多年的佛器，不说拥有诸多神通，至少也是变化多端，妙用无穷。
实则不然，不管是法器还是佛宝亦或是妖刀邪物，其中蕴含的本源都有极限，功能多了，分散的能量自然也多，反而舍本逐末。
越纯粹才越强大。
瞧见这件古老法器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无疑让八田沧松了口气。
“小女子八田沧，打扰夫人了。”
况且，八田沧是真有点冷了。
……
跟着女子走入房中，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木头腐味，因为窗户被封的严严实实，显得十分昏暗。
八田沧皱了皱眉，很难想象有人能在这样的房屋中安住下来。
另一边见八田沧进入屋内，女子轻轻合上木门，整个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几乎伸手不见拇指。
下一刻一豆火光亮起，那是一盏油灯，被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中，她半个身子都藏在女子身后，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八田沧。
“阿雪，还不招待下客人。”
感受到衣角被抓着，女子眉头轻皱，伸手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孩推了出来。
“可，可是……”
“没有可是，面对客人怎么能如此失礼？”
“唔……”
听见母亲语气严厉，女孩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把油灯放在矮桌上，又从桌底抽出了两片草席，再次急急跑开，像是被大灰狼追逐的小白兔。
“唉，阿雪，别忘了泡茶。”
见到女孩的表现女子叹了口气，连忙嘱咐了一句，随后带着些忧愁对八田沧道:“让您见笑了，小女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外人见得少，有些怕生。”
“没关系，夫人客气了。”八田沧回了一句，跪坐下来，搜寻了这么久，她也有点累了。
昏暗的室内烛火静静燃烧，两人没有再次开口，就这么静静得相对而坐。
八田沧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女子先是偏头扫了一眼八田沧右手腕和腰间短刀，嘴角微微带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八田沧。
终于，有些忍受不住这种诡异的感觉，八田沧开口道:“夫人，您的眼睛…”
倒也不是特意揭人短处，而是因为女子的表现太过奇怪，明明蒙着眼睛，行走坐卧之间却显得优雅流畅，没有丝毫停顿，更诡异的是八田沧能明显感受到那白布之下仿佛有目光在一直注视自己。
“眼睛啊……”女子的手触碰到脸上的白色麻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断摩挲。
八田沧悄然握紧右手缠绕的珠链，这种反常不得不让她警惕。
好一阵后女子轻声开口：“年轻时贪玩被小动物抓伤的，让八田小姐见笑了。”
“小动物？”八田沧追问，她知道那些肯定是不好的回忆，但有些时候事情不问清楚，迷迷糊糊的就是在自己找死。
八田沧相信手腕的佛宝但也不会盲信，心性善恶是时刻变化的，有时候可能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就会让人升起恶意妒恨。
“那是一头纯白的熊崽子。”
女子神情恍惚，回忆起当年往事，眼神有些空洞“很小的一只，只有双手大小。”
良久，女子回过神来，朝八田沧歉意一笑“倒也不影响日常起居，就算不用眼睛，也是能看清东西的~”
“不用眼睛？”八田沧有些疑惑。
“没错，不管是表面的还是心里的都能用心感受到哦~就和亲眼看到一样呢~”
讲到这里女子停顿片刻“想必八田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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